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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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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 章

秋疏桐沒料到他會這麽問,明顯地楞了一下,好半天沒吱聲。

現如今,中國社會發展得特別和諧穩定。他自小生活在和平環境下,所有關於戰爭的話題,都來自於新聞媒體或者課本,並且不是發生在國外,就是如同上世紀般遙遠。

他沒有經歷過,所以不懂其殘酷性。

可她經歷過。

但秋疏桐不可能告訴他,自己就是那場可怕戰爭的親歷者。即便告知他真相,他也不會相信。她只得眨眨眼,撒謊說:“我在夢中經歷過。”

那些過往,可怕得就像是一場夢,一場不願回憶的噩夢。

溫硯嶺看著她,就知道她又在胡言亂語,便沒再就這個話題繼續聊下去。沒有問她為什麽忽然提起安城戰役,也沒有問她是不是因為新聞報道聯想到了什麽。只是在聽到她這個答覆後,淡淡地收回目光,仿佛剛才的交談只是她隨口一提,就跟她平日做的許多事一樣,奇奇怪怪,可又無關緊要。

等他側過腦袋、繼續專註於新聞報道時,秋疏桐還沈浸在剛剛那股覆雜的情緒中。電視屏幕裏播報的畫面,似乎離她十分遙遠。可是親身經歷過的痛,又分明生動鮮活到讓她渾身發麻、顫抖,一瞬間停止了呼吸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她才好似重新找回了呼吸的能力,艱難地站了起來。從茶幾上拿過水壺,給自己倒了一杯水。就著水吞下了藥,慢慢走回臥室。

這是她第一次來到池零露與溫硯嶺共同生活過的臥房,秋疏桐靠在門上,靜靜地打量著屋內的布置。

整個臥室寬敞整潔,墻上的裝飾畫自然簡約,頭頂的燈光璀璨明亮,西側的窗簾、房間正中心的床,以及床上的床品,看起來都十分高級。

只是……

完全不像是兩個人生活過的地方,一點兒都不溫馨。

他們兩人的習慣,向來便是如此嗎?

秋疏桐有一瞬的楞怔和不解。

司機將她的行李箱放在衣櫃前,秋疏桐走過去,慢慢拉開行李箱的拉鎖。

裏頭的衣服比她想象中還要多,兩三件衣擺破破爛爛的體恤,兩條拉絲的超短褲、兩條超短裙,還有幾件粗看便能感覺出暴.露的睡衣。秋疏桐微微擰眉,不得不佩服起池零露的審美來。

她從行李箱裏掏出衣服,發現許多衣服還是嶄新的,連吊牌都沒有摘,她將它們一一整理好、放入衣櫃。待收拾完畢,才拿上一套最為保守的睡衣,走進浴室洗漱。

洗完澡,她將手放在金屬門把手上往下壓,將門拉開一條小縫。準備踏出去時,又莫名感到一絲緊張,隨即將門合上,往回走。

她在浴室裏來回踱步,又在洗手池前站了一會兒,打開水龍頭沖臉。

知道池零露是溫硯嶺的妻子尚且還能夠接受,可是想到一會兒即將和他同床共枕,她認為自己無論如何都得先做一番心理建設。

她回憶了一番今天同溫硯嶺說過的話、各種表現,應該沒什麽破綻。但是如果待會兒提議分房睡覺,勢必引起他的懷疑,讓他覺得不對勁,平白讓自己一天的努力付諸東流。

秋疏桐緊緊閉上眼睛,聽著洗手池裏的水流聲,試圖靠它沖淡自己的焦灼。緩了半天,才慢慢睜開眼睛。

鏡子裏的她,穿著一身白色絲綢睡衣,領口微敞,露出纖細的脖頸與鎖骨。容貌清麗絕俗,只是臉上帶著幾分慌亂,好似一會兒即將面臨風暴。

從前母親也曾給她介紹過對象,但是從未同她提及床第方面的事,她對此不甚了解。這會兒即將同陌生人共處一室,多少讓她有些尷尬。

她自小未曾遇見過這種事,因此有幾分束手無策。

水聲嘩啦啦的,不知響了多久。秋疏桐意識到自己在浴室裏待的時間有些過於久了,將手伸向水流,又沖了把臉。擦幹後,才慢慢從洗手間裏出來。

剛踏出浴室一步,還沒來得及穩住情緒,她就聽到“砰”地一聲關門聲,近乎於在她耳邊響起,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她的心口敲了一下。

剛剛還在客廳看新聞的溫硯嶺,此刻正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來。

見他慢慢靠近,秋疏桐感覺自己一下子神經緊繃起來,下意識地想要倒退,只是良好的意志力控制住了她。

她感覺,這會兒的臥室就像一個戰場,每個角落都深埋著隨時會爆炸的地.雷。不知何時會踩中,所以每時每刻都得保持警惕。

“你怎麽會在這裏?”溫硯嶺看著她,顯然沒有料到她會出現在他的房間,滿目震驚。

秋疏桐張了張嘴,想要反駁他這句無理頭的話,但又害怕露出馬腳,只是皺了皺眉,輕聲道:“睡覺啊。”

溫硯嶺簡直無語至極,眉心迅速攏作一團,他深吸一口氣:“記得我們之前說好的,婚後互不幹擾。怎麽,你這是打算出爾反爾啊?”

男人的話語平靜,可是語氣聽來卻並不怎麽溫柔。每個字都像是對她的指責,控訴她的蠻不講理,秋疏桐下意識地捏了捏手心。

她想要反駁,因為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。關於他與池零露先前做過的約定,她一概不知。可她又不能這麽做,辯解之後一切都完了。

所以千萬要忍住。

可是……男人審視的目光過於讓人不適了。

“溫硯嶺。”秋疏桐眨了眨眼,一字一句地提醒他,“昨天,在你們醫院,醫生診斷出我失憶了,記得當時你也在場。是否作偽你最清楚不過,不需要我再解釋了吧?或許我之前的確同你做過約定,但我不記得之前發生過的事了,也希望你能記住這件事。”

話落,溫硯嶺低下頭。

他的神色很淡,但認真瞧,能瞧出他眼裏的嫌惡。

略帶幾分不爽。

場面忽然冷了下來,秋疏桐深吸一口氣,沒有吱聲。

溫硯嶺冷著一張臉,眸光深沈地看著她。

面前的女人話說得理直氣壯,臉上一絲異樣的情緒都沒有。又或者說,平日裏囂張跋扈慣了,早就對毀約之事習以為常,毫不在意。

向來都是她說了算,又管別人怎麽想?反正她想要的,拼盡全力都會得到,哪怕演技拙劣、花樣百出。

溫硯嶺的眼神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,忽然笑了,笑完,他道:“池零露,你可以假裝自己失憶,不過你不可能一直裝失憶。總有一天,你會被人識破的。”

心臟“咚”地一聲。

秋疏桐感覺自己的臉色稍稍僵了一瞬,不過很快被她斂去。

她強壓下那股慌亂,擡眼看他:“你認為我在撒謊?還是說,你信不過你們醫院醫生的診治水平?”

接連幾個反問,一下子將話鋒轉移到了他們醫院的治療水平上,溫硯嶺頓感無奈。他看著她,道:“我院的水平如何,我再清楚不過。只是對你,我不怎麽了解。我希望你玩失憶也得分清楚時間,最好別太久。”

“這個我無法保證。”秋疏桐淡定地說,“更何況,我沒在玩。”

說完,她撥了撥剛剛洗臉時不小心被水打濕的頭發,然後一臉平靜地走向床邊,二話不說地掀開被子、鉆進被窩。

仿佛平時她都是睡在這張床上的,她跟他是一對名副其實的夫妻。

秋疏桐翻了個身、背對著他,假裝自己已經困了,不願再聊。

溫硯嶺在她側過身子的時候就移開了目光,他打開身側的衣櫃,從裏面取出折疊整齊的睡衣,朝浴室的方向走去。

很快,浴室裏就有水聲響起,仿佛近在耳邊。

秋疏桐努力讓自己不去專註於那個方向,目光空茫地盯著窗外的月亮,總感覺接下來的日子會變得愈發艱難。

過了一會兒,溫硯嶺從浴室裏出來,打開中間的衣櫃,抱出一床新的空調被,扔到床上。

秋疏桐沒有往身後看,只是憑借本能迅速地閉上了眼睛,緩解這一刻的尷尬。溫硯嶺也平靜地躺在了她身邊,伸手關了床頭的燈。

房間裏只剩下窗邊漏進的一絲月光,寂靜彌漫在周圍。二人背對背睡於床畔,中間仿佛隔了楚河漢界,涇渭分明。

但這一夜,註定誰都睡不了好覺。

溫硯嶺是因為不習慣跟生人同床,所以怎麽都無法進入深度睡眠狀態。而秋疏桐呢,則是因為預感到自己不幸的未來,心事加重,越想越難以入睡。

床很軟,周圍也很安靜,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,可她的精神狀態實在是過於緊繃。即便身體已經疲憊不堪,腦內活動卻是紛亂不停,不停地拉扯著她的神經。

加之害怕驚擾到對方,她始終維持著側睡的姿勢,不敢翻身,入睡變得更加艱難。

等到她真正睡著天都快亮了,秋疏桐始終覺得自己意識是迷迷糊糊的。她似乎做了很多很多個夢,夢裏迷霧陣陣,仿佛一眼望不到盡頭。她艱難地尋找著方向,內心焦灼不安,然後耳邊就響起了一陣緊促的鬧鈴聲。

早上6:30,時間尚早,不過床的另一邊已經空了。

秋疏桐趕緊翻了個身,平躺下來。一整夜側睡使她腰酸背痛、渾身不適,也不知道溫硯嶺的狀況如何。

不過看他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早起,一晚上睡相都很規矩,大概是沒有任何問題的。

秋疏桐靜靜地想著,不知道先前池零露是否也有早起的習慣,她眨了眨眼,盡管意識仍舊有片刻的混沌,她還是艱難地從床上爬了起來。

換好衣服走到餐廳,她發現劉嫂早就過來上班了,早早便給他們準備好了早餐。

餐桌上擺得滿滿當當,一碟無花果,兩片吐司,兩根烤腸,一顆煎蛋,幾片培根、幾顆花椰菜和一杯茶,悉數擺放在溫硯嶺跟前。

而秋疏桐面前的,則是一杯黑咖啡,濃香四溢。

溫硯嶺穿著一身白色襯衣端坐於桌前,待她走近,才拿起桌上的刀叉,慢慢地開始品嘗自己的早餐,秋疏桐卻始終沒有勇氣端起眼前的杯子。

“怎麽了?”劉嫂見她一直不動,慌忙走過來,“胃口不好?”

秋疏桐瞥了眼眼前的咖啡,很難說出自己有食欲。

該不會,池零露從來都是這麽過活的吧?為了塑形?還是僅僅只是不愛吃早飯?秋疏桐實在難以想象。

僅僅是兩頓飯,她便覺得自己再也堅持不下去了。

她頓了頓,問劉嫂:“還有別的……早餐嗎?”

劉嫂看著她,道:“你想吃什麽?”

知道池零露挑食,所以秋疏桐不敢隨意提出自己的喜好,她淡淡地往溫硯嶺的方向看了眼,被劉嫂捕捉到:“想要溫先生這樣的?”

秋疏桐的眼睛眨了眨,遲疑地點了點頭:“對,跟溫先生這樣的。”

聽到這話,溫硯嶺的動作一頓,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。回頭又瞥了眼手機上的時間,回了幾條消息,繼續不動聲色地用餐。

劉嫂剛打算去餐廳給她做早飯,忽然想起昨日答應她的事,又去客廳拿來一疊報紙,遞給她。

“謝謝。”秋疏桐輕聲道,等待的過程中,她隨意地翻開五顏六色的報紙查看。

劉嫂買的報紙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。

她想要知曉當今時事動態、各類社會變化發展,而劉嫂給她買的,幾乎全是八卦新聞,通篇報道的都是娛樂圈藝人的各種緋聞,還全是橫排的文字。

秋疏桐翻了兩頁,忽然覺得十分不對勁。但她想著,就算是娛樂報紙,也總歸是有一些有用的信息的吧?遂繼續看了下去。

她迅速地瀏覽了幾頁,意外地看到了池零露的名字,不多,都是與爆炸案相關的。

她正好想要了解一些有關這起爆炸案的信息。

只是細看下去,她發現,撰寫這篇報道的記者貌似根本不想將重點放在爆炸案上,三言兩語便將其帶過。接著通過池零露這件事,將話題引申到了劇組別的藝人身上,悉數都在描寫他們的花邊新聞。

秋疏桐忍不住蹙了蹙眉。

她沒有在報紙上看到池零露的照片,或許早已被人攔下,也可能是出於對受害者的隱私保護。眼下出現次數最多的照片,是同劇組一位名叫周苡潔的演員。

秋疏桐看著她的照片,總覺得這個名字有幾分熟悉,這位女藝人的臉也有幾分眼熟。還未及細想,劉嫂便端著她的早飯過來了。

秋疏桐慌忙收起報紙。

這時,溫硯嶺放下刀叉,站了起來,做出一副要出門的打算。

“你......”秋疏桐忍不住擡眼看他,“不跟我一塊兒吃早飯嗎?”

她總覺得,夫妻感情再差,留她一人用餐也不合適,他應該會繼續坐下。

誰知,溫硯嶺壓根就沒思考,語氣淡淡道:“不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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